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让邱处机这位全真派的掌门人家喻户晓,人们知道他是位心怀家国的武林高手,更是位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道家祖师,只是还不知道他除了行侠仗义画符抄经还会写小说,写的还是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记》,可是我们一向知道《西游记》的作者是吴承恩,这是怎么回事?
1663年汪象旭校核刻印了《新镌全像古本西游证道书》。在这部书里,汪象旭选用了元朝文学家虞集的一篇《西游记原序》(后经鉴定为伪作),这篇文章中,作者声称此书的作者是全真教的第一代传人邱处机,同时在书中另附了《邱长春真君传》和《玄奘取经事略》两篇文章。此书序跋俱全,人物刻画生动,情节丰满引人入胜,很快流行开来。史上那些著名的文学家和史学家对其推崇备至,使这一版本成为诸多《西游》版本中比较重要的一个版本。
于是从康熙开始的整个清朝,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西游记》的作者是邱处机。
但是这其中也有不少人表示质疑,大学者纪晓岚说,邱道长为宋末人士,但这一版本的《西游记》中却出现了明朝时才有的兵马司、司礼监等官职,明显的与作者所处年代不符。邱道长虽然道家仙术超群,但是也不可能从宋末时代穿越到明朝来给《西游记》中的人物安上明朝的官职。
于是第二个问题随之出现了:既然邱处机不太可能是该书的作者,那么又是谁认同了吴承恩是《西游记》的作者?
直到民国以前,人们普遍意识里还是认为邱处机才是《西游记》的真正作者,虽然纪晓岚质疑了作者年代不符的硬伤,但是又没有人能说出一个让人信服的作者来填空。
新文化运动时,胡适阐明了一个观点:吴承恩才是《西游记》的真正作者。这一论调时至今日仍被众多的出版社采用,在每一部新版的《西游记》的封面上印上吴承恩的大名。
胡适说他在《淮安府志》中读到过“吴承恩《西游记》”的字样,于是拿给鲁迅看,鲁迅看罢立即与胡适二人继续查证,终于又在明末大学者黄虞稷的《千顷堂书目》中查到了同样的记载。黄虞稷曾参与编写《明史》,后因母丧回乡守制,在此期间整理出《千顷堂书目》。黄虞稷身为《明史》的主要编撰人,如此大名鼎鼎的人当然不可能撒谎,于是胡适与鲁迅立即写了文章公布这一消息,从此,我们熟知的四大名著之一,妙趣横生的《西游记》开始姓吴了。
但是这个论断同样遭到很多学者质疑,甚至连日本和英国的学者也著文表示怀疑。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起,由国内学者章培恒和美国的东方史学家杜桥德为首的一大批中国近代文学专家们纷纷质疑吴承恩的著作权真伪存疑,“以吴承恩的身世家学为什么会写这样一本书?”从吴承恩所受的教育、出身信仰、家教渊源以及身世经历等方面认为他不可能写出这样一部佛学道学甚至是儒学都有相当造诣的奇书。
到今天为止,我们普遍接受的教育体系里,《西游记》的作者还是那个叫吴承恩的人,因为没有谁能说出一个更让人信服的作者来,就像五四之前除了邱处机也没有谁敢背负起一部《西游记》一样。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水到渠成了:
《西游记》的作者为什么不在自己的作品前标出姓名?
纵观《西游记》诞生的数百年,被专家学者们考证出来的作者不下二十位,他们大都是早已名声在外,无论学识、经历、时代等都有与原作相融之处。
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西游记》版本来源于著名的刻版世家世德堂,全称为《新刻出像大字官板(版)西游记》,其它流行于世上且有相当知名度的版本除了上文提到的《新镌全像古本西游证道书》,还有杨致和版《西游记》和朱鼎臣版《唐三藏西游释厄传》等。但是无论哪个版本,毫无例外的都没有标明作者。比如世德堂版的《西游记》,仅在封面上标出“华阳洞天主人校”几个字:洞天主人只是校对更正而已,原作者是谁根本不提,甚至就连这个洞天主人是谁也语焉不详。
无论是谁,完成了这样伟大的一部作品,想必都不会失去雁过留名青史永垂的机会,可是为什么偏偏不留下姓名,这是何故呢?
其实回看中国的历史,文字狱贯穿了数千年,特别是《西游记》成书的明清时代,对文人学者的迫害几乎到了莫名其妙防不胜防的地步。康熙年间著名的“南山集案”,因《南山集》一事,大学士戴名世被凌迟处死,戴家男子十六岁以上者立斩,连给《南山集》作序的汪灏、方苞等也被处以斩刑,刊印《南山集》方正玉等人三族发配充军,因为一本书受到牵连的多达三百多人;翰林徐骏因一时疏忽把“陛下”错写成“狴下”,随即被革职为民,有人在徐骏的诗集里找出了“清风不识字,何事乱翻书”、“明月有情还顾我,清风无意不留人”,于是雍正皇帝以诽谤今朝思旧朝的罪名将其斩立决。
因为一句诗、一个错字就身首异处,致使很多文人不敢著书,却又不吐不快,于是就出现了写鬼故事隐藏深意的蒲松龄之辈,将一腔忧愤以鬼神之口吐个干净。但是既打了佛家的脸又吐了道家口水的《西游记》里甚至把儒家也骂得彻底,还处处隐寓着对现实社会的失望和不满,如此“反书”,谁敢署名?
于是,到今天为止,《西游记》这部传世的不朽之作,其作者是谁,也就只有任人猜测不得而知了。